Author: --
Size: 长16.3cm;宽11cm;高2.6cm;重885g
Signed and dated: --
Estimate:
Final Price: RMB 170,000
释文
「纵之横之,流之浚之。毋曰石田,心苗润之。山舟铭。」
刻铭并款识
是砚为端溪子石,因砚面上琢有水井之形,故名井田砚。整砚随形琢制,砚边保留黄色皮壳,象征井边山丘田地。砚面灰质,时露紫色,略呈椭圆形,上狭下阔,宽阔处设为砚堂,便于发墨。上部则琢为砚池,用以蓄墨。其形横圆,略似井形,口部略凸起,便于舔笔。砚池四周琢出纵横两端,盖模仿井床之意。砚底平整,色近砚面,有砚铭三行十九字,「纵之横之,流之浚之。毋曰石田,心苗润之」「山舟铭」,皆行书。字体流美,有二王余韵,特别是几个「之」字,也各自安排。砚铭与砚形配合贴切,「纵之横之」既指井床纵横的围栏,亦象征阡陌交通的农田。「流之浚之」,则是指汲水灌溉。浚,有疏通、挖深的意思。此四字也意会研墨流至砚池的情况。后八字,乃是梁山舟过人之处,善于将物赋予人情。不要把他叫做石田,它是能滋润我心苗的。如此意趣之处,还在砚盖上。砚匣用红木依砚形而斫,惟砚盖上部凿空,嵌以白玉索纹循连环。虽然是吉祥纹样,但对应位置恰好是井形的砚池,于是就可以看作汲水之绳,也就坐实了「流之浚之」的说法。
整砚美观大方,意趣盎然,之前曾入展览,并收录图录(注释1),洵可宝也。
梁山舟(1723〜1825),浙江钱塘(今杭州)人,字符颖,号山舟,又自署不翁、新吾长翁,大学士梁诗正之子。清代著名书法家,着有《频罗庵遗集》。
注释1:《古器——剪淞阁文房器具笺》(台北:观想艺术有限公司,黄玄龙主编,2004),页26-29。
石田心苗梁同书
书法上,有清四家之谓,一说是「成、铁、翁、刘」,另有「翁、刘、梁、王」之说。而这个「梁」,就是指的梁同书。不管哪种说法,都在书艺之外,考校家世背景。而梁同书不可谓不显赫。
梁同书的生父是梁诗正。梁诗正最会做官,入尚书房、南书房,历任吏、兵、户、工四部尚书,帝后恩宠有加。然而梁同书却未有如此官运,三十岁,会试不中,得乾隆恩与殿试,勉强得了二甲进士,而后就做做侍讲、起居注注官这样的小官。在他三十六岁时,人生轨迹发生了重大一变,奔嗣父梁启心之丧,途中失足落河,辄称足疾隐居不复出。这一年是乾隆二十三年(1758),梁诗正开始做工部尚书。
命运的一个转弯,却成全了梁同书,因为他实在不适合当官。太有才华的人,都不适合官场。梁同书就是这样,十二岁就能为梁诗正代笔作书,更能作居窠大字;而十八岁入郡学时,为文常求异于众人,往往时限不能终篇,同人笑其拙。对社会主流规则的不适应性,初见端倪。梁同书需要别样的滋养。
幸而,一方方石田,滋养起梁同书。砚,作为文人学士的必备文房器具,在使用中也有另一重效用,其质多坚,可以明志,而性亦温,可以养德。就像这方的端溪子石井田砚,砚形虽是水井灌沃乡田,又似在滋润着梁同书的心田。故而,梁同书撰其铭「毋曰石田,心苗润之」。
就这样,梁同书过起了林泉优游的生涯。不热衷名利的人,生活也是节俭,衣帽经年不换,钱泳在《履园丛话》里说他「如旧家子弟,不过循规蹈矩,饱暖终身而已」。他的心思在别的地方,且不拘俗礼。丁敬曾给他刻过一方「我是如来最小弟」印,自不是背佛妄法。丁敬在边款中说,「若能心心体佛,佛必视为良友,况弟之乎?」。唉,还是丁敬身懂他。他晚年自署不翁,亦是取自《心经》「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」之意。他的《频罗庵遗集》,而频罗,则是佛教对木瓜的称呼。可见,他心存敬意,但又不以俗法事之。
这样的人,对砚,自然也不以俗眼视之。在行书砚铭册中,他为很多不怎么名贵的砚写了很有趣的铭。如对一方瓦砚,他为之抱屈,「谱文房者,奈何宝他山而薄吾曹」。让人联想起他早年任同会试考官,见到三十四名彭沣的卷子,错愕不已的神情。梁同书有才,也唯才是论,所以肯与之论艺,皆因他们都有一捧心苗。这恐怕亦是砚铭册中,另外一开「人情以为田」的真谛吧。他但将人心之情,而非尘网世故。要不,怎么会推却毕沅所赠的一方大砚,要不怎么会受到故友谢墉之子的陷害。后一段是一则轶事,与主旨也无大涉,不提也罢。
生于雍正元年(1723),卒于嘉庆二十年(1815)的梁同书,可谓是生在清朝最灿烂的季节,但他却甘愿只生活在月影里。如他在三十岁要开始按父辈意愿走入仕途时,却得到元人贯酸斋所书的「山舟」二字匾,遂自号山舟。贯酸斋作为元散曲名家,也是家世显赫,自己也做过翰林,但很快就辞官归隐,隐居杭州。梁同书以「山舟」为号,志向已明。丁敬在给他所治的「山舟」印的边款也刻下了这么一段话,「我携此石归,袖中有东海。今而后随在自由山舟」。
诚然,不如此不得自在,亦无法呵护心头之苗,也无法写出「采自端州,来从庾岭。一支春信早,香到笔花头」,这样清新自然的砚铭。梁同书甘愿退出打造同一模式的社会机制,带着「助我笔花,灿我文章」的信念,用一方砚田浇灌着心苗。灿烂的文章,都收入在《频罗庵遗集》中。在集中卷五,也记载了许多砚铭。